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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任教國立北平藝專
太老師在1934年經黃郛引荐任教於北平藝專,為國畫組教授。先父珍藏之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畢業紀念冊6職教員錄內,可以見到他與黃賓虹、齊白石、汪采白等藝壇名宿同在其列(圖4);專任講師則有吳鏡汀、王雪濤、吳光宇等人。有關當時學習點滴,先父曾憶述:「我當時就讀於國立北平藝專圖案科,陳雋甫、吳詠香兩位則就讀於國畫組,北平名醫蕭龍友二女蕭穠華、蕭重華(圖5)亦為同班同學。國畫組之教授皆時賢碩彥,花鳥教授有齊白石、王夢白,山水教授有溥老師(圖6),其他尚有講師王雪濤、吳鏡汀、陳緣督、楊濟川等;壽石工教授篆刻。入學後同學均求知若渴,好學不倦,1937年後校長易人,由趙(畸)太侔氏出任,教授也有變動,王夢白患痔疾甚劇,而由王雪濤代課,其後真除;陳緣督、楊濟川也去職,增聘南方畫家黃賓虹、汪采白二人來校,陣容益盛。圖案科教師有李有行、龐薰教授,李旭英、高立芳、譚義翰講師,譚義翰老師即是後來任國立故宮博物院副院長的譚旦冏先生。國畫組眾名師中,又以溥老師最受囑目;他當時畫名已盛,1934年甲戌於北平中山公園舉辦書畫個展,曾引起當時藝術界廣大迴響(圖7)。藝專之教學方式兼顧詩、書、繪法,課堂上以當場示範為主(圖8),要求學生仔細觀察,體會用筆用墨,並要求於下次上課帶作品來評改。」
2014年5月曾有幸親訪蔣兆和先生之女蔣代平,據其表示:吳詠香與我母親感情最好、交往甚密,母親蕭重華畢業後,在中山公園辦畫展,轟動一時;母親曾為溥老入室弟子,後因欣賞蔣兆和才華人品,不計其貧困出身與蔣先生結褵,當時婚禮由藝專國畫組老師齊白石為介紹人,傅增湘先生福證,惜當時師、友作為賀禮的畫作均於文革中佚失。(圖9)
定居北平時的太老師,生活尚不虞匱乏。當時有位遠支族兄溥勛(堯臣),喜歡收藏書畫,結交不少書畫界朋友,常在炎炎夏日,邀集同好各出所收或所畫的扇面,舉辦「揚仁雅集」展;取《世說新語》中「奉揚仁風」的典故。既可互相觀摩欣賞,如價錢適當,也樂得出讓。太老師應邀與會,會帶去十幾件自作自藏的扇面,以便應應景。他那筆鋒勁健,酷似馬、夏的北宗山水扇面,大為各界讚賞,雖每把20銀元高價,仍幾乎訂購一空。後來需要用錢時,北京榮寶齋和幾家著名的南紙店,就會替他招徠收藏家,奉上潤筆。他常笑著告訴友人,榮寶齊是他的銀行。後來開書畫展的動機,也由是而起7。
四、賃居頤和園介壽堂時期
1937年七七蘆溝橋事變,北平陷落,在家國遭逢危難之際,是年11月末母親項太夫人去世,停靈於廣化寺,太老師在寺中守靈並寫經為母親祈求冥福,居喪告一段落後,即隱居頤和園介壽堂,堅決不與日本人合作,並多次拒絕日本人求畫,與官祿的誘惑。此其做人的原則,也正是歷來儒家道統、文人名士所推崇的節操。
他埋首著述,致力書畫,並考證金石文字(據台北故宮所編年譜,1942年曾先後著有《經籍擇言》、《秦漢瓦當文字考》、《陶文釋義》、《吉金考文》、《漢碑集解》等;1943年再出版《凝碧餘音》詞集,編《靈光集》等)。張大千先生1945年亦曾賃居頤和園仰雲軒,故能時相往還並有多件合作傳世,也是「南張北溥」當年的一段佳話。
在此期間,畫風亦有明顯轉變,用筆迅速生動,經常用大塊面積表現山石,筆墨內涵逐漸豐富,自創山水畫風格已顯現。配以邊景式的構圖布局,有一種俊俏秀麗的風神。因他在書法上的功力深厚,故以篆隸之筆入畫,如此可與清初四王程式般的層層積染有所區別,亦可使畫面沉著渾厚。
五、南下京、杭、滬時期,後經舟山蹈海來台
1946年11月15日,首次國民大會在南京召開,制定中華民國憲法。此時太老師接受邀請到上海、南京開畫展。期間並以社會賢達的滿族代表身分參加國民大會,組織滿族文化協進會,參與政治上的活動。此後,往返於北平與南京杭州之間。
1947年農曆7月8日,元配羅清媛女士病逝,太老師撰《皇清一品夫人多羅特氏墓誌銘》悼文,筆者於2011年12月6日北京保利秋拍之”百年名家書法”專場中,曾見有太老師致時任北平行轅李主任(宗仁)的一通信,提及夫人病逝,急迫之間希得協助等語,後不知為何方買家競得? 惜未能再見此一珍貴歷史文獻,至今思之尤扼腕不已!
羅夫人病逝後,太老師當年秋冬之際有南京行,翌(1948)年國大畢會後即開始南遊,遊蹤遍及天目山、富春江、金華等地,並有詩作傳世;後抵杭州,曾居蝶來飯店、浙贛鐵路局「長橋招待所」等地8,此外,在杭州藝專任教亦見諸王家誠先生著《溥心畬傳》內,惜無具體可資佐證之物,但存世書畫作品則為數甚多,如:吉林博物院典藏具〝嘉榞〞上款的一批精品,此次展出亦有多件在杭州時所作書畫,或可想見其當年在杭點滴。
1949年隨國共戰局急轉直下,太老師避居上海,據陳巨來先生在其所著《安持人物瑣憶》書中記述:其係於1946年冬經楊虎之介紹得識太老師,並對1949年在滬因居處鄰近遂朝夕相晤等情形,作了頗翔實生動的描寫,更有圖佐證;而在《安持精舍印存》中亦刊有巨來先生為太老師所治諸印的大部份印影,及太老師對巨來先生贊譽有加的題識。
在上海蟄居近二月後,於八月間出吳淞口乘漁船偷渡到舟山群島的沈家門,其間歷經驚險,此時是他一生中最危險困頓的時刻。雖然過程驚險但終能安抵舟山,當地勾留近半月後,由政府安排接運到台定居。
太老師自幼生長在故都北京,1946年以前從未較長時間離開過此一地區。受到保守的大環境影響,畫風自然較為傳統,此外較親近的皇族畫家中,如叔父載瀛、載濤,從兄溥伒(字雪齋)等,皆是延續四王文人畫或結合宮廷院畫風格的畫家,耳濡目染之下,其習畫自是從臨古、師古入手,日後雖南遊京杭,又渡海來臺,但他的畫風與觀念都已定型,不易接受外來影響。終其一生,無論學問思想、性格癖好或生活方式,都與中國傳統密不可分。他不穿西服,不說非本國語,待人接物也都是中國式的,他在這種全中國式的氣氛中,有著一份嫻雅與從容,故欣賞其藝術若能「換位思考」當更易心領神會。太老師的特殊經歷與豐厚內涵,在在都為其書畫作品留下許多討論與思考空間,太老師是遜清「舊王孫」與明末四僧中的八大山人和石濤一樣都是國亡的宗室,他們於生命困頓、挫折、沮喪或斷絕仕祿後,則寄情於書畫,轉而往個人藝術生命的完成去下工夫,故詩文書畫在其一生是構成完整美學不可分割的部分。
太老師是詩人、書法家、又是飽覽經籍的國學大師,更是近代中國絕少的文人畫大師。他的人生歷鍊非親身體驗者所能瞭解,是故觀其作品,往往耐人尋味充滿秀逸之氣,這是他集經、史、詩、文、書、畫於一身,所蘊其內而發於外的極致展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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